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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文随笔

妈,您等着我啊

阿信2022-11-07杂文随笔76
文/侣鱼   东风来了,天空碧了,风筝多了起来,还有两天就是清明节,又是一年踏青祭祖、探访亲人的好时节。忽然想起我母亲来,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到她了,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。思念之门一旦打开,便恨不得脚下生风,腋下长翅,一下子就飞回到生我养我的小村庄,飞到母亲常等我放学的大树下。在这个寂寂的夜晚,在柔和的台灯下,我艰难地码着关于母亲的文字,千言万语难理出个头绪来。索性搁下笔,想想母亲曾经说过的那些话,忆忆母亲做过的那些事,还是从我出生时写起吧。 六十年代末,我出生在江汉平原一个贫穷的农家,上头有一个哥哥,一个姐姐,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,儿子有了,姑娘也有了,所以当初父母要不要生我,是男孩还是女孩,已不甚在意了。母亲曾对我说“要是像现在的政策和医疗条件,肯定是没有你的。”在他们的无所谓中,我来到了人间,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,提着染成红色的鸡蛋挨家挨户去报喜,亲戚邻居们也没有几个到我家来道贺。在大家看来,我的降生与平常收获一担土豆或下了一窝鸡蛋差不多。 然而,我饥饿的啼哭声还是昭示着一个顽强的小生命来到了人间,只是我的到来不仅没有给母亲带来多少欢喜,反而给她带来无穷的灾难。母亲生我时,正逢她的本命年——二十四岁,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生命中最壮的时段吧,可她竟没有半滴乳汁。说来也怪,她生我哥我姐时,奶水多得要挤在地上。我祖母是个瞎子,不能抱着我四处讨奶吃,于是,我母亲便在她坐月子中抱着我到处求人家施舍奶水。据母亲讲,我饭量特大,几口几口就可以把人家胀得鼓鼓的两只奶吮光。吃多了,人家也有小孩,不乐意;吃少了,我又吃不饱,哭个不停。几天下来,有奶水的妇女看见母亲抱着我,就躲人。她只能厚着脸皮上人家的门央求,一次两次,别人还碍不过面子,次数一多,杂七夹八的话就多了。这时,我伯母婶母们就嘀嘀咕咕地与我父亲商量,说这个伢儿不容易养大,弄不好还会害了他的性命,不如寻个好人家吧。她们说的是事实,也说得真诚,父亲动了心,就来劝母亲,她撑着还虚弱的身子说“我的伢儿,就算饿死,也不送人!”大家都说我母亲犟,以后有的是亏吃,母亲没有一丝犹豫说:“吃亏我愿意!” 幸好我还有个菩萨心肠的外婆,在我家最艰难的时候,她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妈弄来了一坛子用细米磨的粉子和大几斤红糖,于是,粉子拌红糖调成羹便是我最好的“奶粉”了。我特会吃,别的孩子吃奶还会呛着呢,我一次吃一大铜瓢碎米羹,咕噜咕噜几口就没了,从没噎过;长得也快,不到百天,一称二十来斤,又白又胖,人家一逗就笑,大家都说我是弥勒佛托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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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可是,笑成弥勒佛的我也没有让母亲转运。我百日不久,外祖父做寿木,母亲抱着我去做客,回来后,我就高烧不退,几天过去,全身溃乱流脓,我妈曾跟我描述说就像一只剐了皮的兔子。有经验的人告诉我妈,我可能是患了漆疮,母亲一想,坏了,外公做寿木时是用了国漆的,那时的国漆毒性很大。到县城一瞧,医生的话证实了人们的猜测,是油漆过敏,只是特别严重,怕是凶多吉少了。家里没有钱,住不起医院,母亲只能蔫着脸把奄奄一息的我抱回了家。一位老婆婆说,睡觉时拍拍床,再喊喊小孩的名字,会把我喊转来的。于是,母亲就连喊了三个晚上,嗓子都喊成哑巴了。有个庸医说,用马山汉(我们当地的一种野菜)煮水喝,可以治我的病,母亲就一煮一罐子,我不会喝药,她就灌,差点没把我灌死。有个好心人告诉母亲,说河对岸有户人家的小孩得过跟我一样的病,不知后来是怎样治好的。母亲一听就风急火急地抱着我往河边跑,渡船的人不在,母亲等不及,卷起裤腿就淌了过去,幸好是早春,河水还不深。偏方倒是带回了,母亲却病倒了,医生说,她坐月子期间没有调理好,身子虚,现在又浸了冷水,引发了风湿性关节炎。从此,我年轻的母亲就与床结下了不解之缘,每年冬春时节,总有几个月不能下床。 值得庆幸的是依方抓药后,我的病很快就好了,而且还没有留下任何疤痕,受过大难的我长得快身体健,不到两三岁,就能跟着哥哥姐姐到处跑,到处玩,母亲拖着带病的身子还不容易撵上我呢。一天,我们三个小孩来到屋后的小河边,看见一棵歪脖子树倒在水中,便在树上跳来跳去,一不小心,我掉进水中,姐姐来拉我,也掉进水中,哥哥来拉我们,同样掉了下来。河对岸有几个农妇见此情形便大声呼救,可河这边没有人,她们又不会水,只好干瞪眼。在这危险时刻,我那病重的母亲奇迹般地出现了,她连滚带爬地下了河坡,把我们捞了上来,但我们已经双目紧闭,脸色发乌。望着直挺挺地躺在坡子上的三个孩子,母亲哭得呼天抢地,前来相劝的人都动了容,陪着流了不少泪,一位有点见识的老妇人说“姑娘,别哭了,准备料理后事吧,你还年轻,可以再生的……”母亲哭得更厉害了,抱抱这个,拍拍那个,据别人传说好好的晴天被我妈哭成了阴天。也许老天爷很同情这位可怜的母亲吧,居然让她把我们哭转过来了,晚上便可以照常吃饭,照常睡觉,第二天早上醒来,我们又蹦蹦跳跳嚷着要出去玩,这时,母亲黑着脸,像只发疯的母狮,随手捡起一根棍子,对我们暴打起来,打一下问一声“还到不到河边玩?”我们缩作一团,哭喊着说“不去了”“不去了”,她还是打个不停,一直打倦了才住手,幼小的我本该不记事的,可这顿毒打现在想起来身上还疼呢。很多年过去了,我们说及此事,都说母亲是在往死里打,她没有一点悔意说“不死打,你们还会往河边跑,我打死你们,总比淹死强!”我不解地问“那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水里的?”“那天我尽做噩梦,醒来眼皮乱跳,一喊,伢儿们不见了,撑起来找了两圈,听见有人在河边叫喊,我一瞧,一眼就看见你姐的辫子还在水里漂着……”   我母亲没有上过一天学,知道没有文化的痛苦,所以对我们三个小孩的学习从不放松。看见我们几个在堂屋里并排着做作业,就眉开眼笑;看见我们作业本上叉叉多,或考试成绩不好就非打即骂。哥哥和姐姐很乖巧,学习刻苦,成绩突出,学校常敲锣打鼓送奖状到我家。别人向母亲道贺,她便到处借钱买糖买烟,逢人就发,笑得合不拢嘴。回家后,还把坛子里积攒的鸡蛋全拿出来煮荷包蛋吃。我成绩差没脸吃,就躲得远远的,母亲找到我说“你要是得一张奖状,我天天打鸡蛋你吃,你自己要跟自己争口气。”可是,读书不是你想争气就能争上的,我上完小学、初中也没有拿回一张奖状,不知道伤了母亲多少回心。我哥我姐先后考上大学后,我勉强上了一所普通高中,母亲再已不用荷包蛋来激励我了,她总喜欢找瞎子给我算命,人家肯定会拣好话说,说她双喜临门后,还会鲤跃龙门的,母亲便喜不自胜,一有机会,就把这些话宣给我听。有一次做饭时,母亲敲出了一枚三黄蛋,她惊喜万分,便把它收在碗柜中,等我放月假回家时,她端出来给我看,蛋已变味了。她对着我喃喃地说“你肯定会考上大学的,你肯定会考上大学的,连我家的鸡都下了三黄蛋!”高中毕业后,我真的考上大学了,当我把通知书摊在母亲面前时,她泪流满面,跪在神柜下连声说“我家祖坟冒气了!我家祖坟冒气了!”我哥我姐考大学时没见她这样喜过。就在这年寒假,我惊讶地发现母亲居然能下地了。可以说,打我记事起,十几年的冬天,她都是在床上度过的,我一上大学,她的顽疾竟然不药而愈了。我忽然明白,我才是母亲真正的病根啊!   大学毕业后,我在城里上了班,安了家,父母亲仍住在乡下,我和我哥接过他们几次了,母亲说城里吵吵闹闹,却没几个人能说上话,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乡下。没结婚之前,我一年还要回去几次,帮她干点农活,叙叙家常,回来还带一袋子她亲手腌制的酸脆的咸菜。婚后,家庭琐事多了,工作担子重了,回家的次数越来越稀。母亲不会用电话,我只能偶尔从亲戚们口中听到母亲的一些消息,都说她的身子骨不大如从前,我挺揪心的,有好几次想回老家去看看,总因这事那事给绊住了。特别是今年春节,我出租车都请好了,准备带着爱人孩子一起回去过年的,发现儿子有点咳嗽,我心急如焚地把他送到医院去,结果把回家的事弄得不了了之,母亲还几次问我哥我姐我为什么没回去,听说她郁闷了一个正月。不禁想起《红楼梦》中的一句话来痴心父母古来多,孝顺儿孙不见了。其实,自己不做父母,怎知父母苦哇。 妈,清明节我一定回家,等着我啊,要健健康康的,不要满脸憔悴,更不能躺在床上,就在那棵大树下等着我,我一下车要看到您,我还要你抱抱我儿子呢,就像小时候您抱我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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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,那些猪子呀,鸡子呀,不要再喂了。那些小麦呀,黄豆呀,也不要再种了。好好地清闲自在地多活几年,我会常回来看您的,一定要等着我啊!如果没有您,老家还叫家吗?如果没有您,故乡还叫故乡吗?